【青美云艺】“笔底山香水香，点画烟树苍茫” ——石涛作品《搜尽奇峰打草稿》赏析
石涛 原名朱若极，法名原济，号苦瓜和尚、大涤子等，广西全州人。明代宗室，后出家为僧。与弘仁、髡残、朱耷合称“清初四僧”。
早年云游四方，先后到过湖北、安徽等地，40岁后往来于南京、扬州，50岁前后居京津三载，晚年定居扬州。早年山水师法宋元诸家，画风疏秀明洁，晚年用笔纵肆，墨法淋漓，格法多变，尤精册页小品；花卉潇洒隽朗，天真烂漫，清气袭人；人物生拙古朴，别具一格。工书法，能诗文。存世作品有《石涛罗汉百开册页》、《搜尽奇峰打草稿图》、《山水清音图》、《竹石图》等。
王原祁曾称赞他的造诣，“大江以南，无若石师者”。
作品赏析
《搜尽奇峰打草稿》
纸本设色 42.8cm×285.5cm
北京故宫博物院藏
《搜尽奇峰打草稿》创作于1691年，是石涛北游京城时期所作。他将所见自然之景绘于笔端，生动自然，充满意趣，堪称其山水画中的精品。下面，让我们游历卷中，来品读、体会石涛独到的艺术语言和美学理想吧。
图卷之始以隶书题写“搜尽奇峰打草稿”，钤印一方常用印“老涛”。画面右侧，一小溪分隔两岸，石壁耸峙，危崖骤起，群山巍峨。山间云雾飘渺，下面有一水蜿蜒流淌。水上架小桥，两小艇载着人垂钓其中。石涛的山水画多师元人笔墨和意境，也师法巨然、沈周、蓝瑛等人。一方面临学古人，另一方面他极重视写生，他画中的山石结构、山川起伏等生动自然，体现出对客观物象的感受和反映。收藏家潘正炜说：“此画开卷如宝剑出匣，令观者心惊动魄，真奇笔也。寓奇思于奇笔，以奇笔绘峰奇。”
渐入深山，路道盘桓，峰峦起伏。山间林木茂密，村舍瓦屋掩映。山中溪水蜿蜒曲折，有小桥横跨。剑锋峭壁，古木怪石，错落其间。身在其中，只觉应接不暇，俯仰之间，苍翠阅尽，已过重山。
目光自隐约远峰收回，溪流自上而下，曲曲折折。在长松杂树的怀抱中，藩篱环绕，有屋舍数间，屋内床铺帷帐，清晰可见。檐下二人，相对而坐，对饮清谈，形态闲适。
行至左侧，山林渐疏，水流潆洄，汇成大湖。驻足远眺，江面空阔，远岸悠悠，湖畔孤岛，小桥连岸，坡岸有高士席地，水中有人或坐而泛舟垂钓，或立而指点江山，气韵流动，环顾莽然。
在画尾空白处，石涛题写了长篇画论。题跋可补充画面，升华意境，但套路也多，如位置固定、字体统一、就画论画。而石涛往往挣脱桎梏，所题内容丰富，阐发画意、画理，慨叹身世人生等。就如此论中，石涛道：“此某家笔墨，此某家法派，犹盲人之示盲人，丑妇之评丑妇尔。赏鉴云乎哉？不立一法是吾宗也，不舍一法是吾旨也，学者知之乎？”在走过万方山水后，酣畅淋漓，纵横恣意，以“不立一法是吾宗”，振聋发聩，独出心裁，张扬个性。后隔水及尾纸，有墨香堂、陈奕禧、徐云、叶河音布等家题诗和题记，全幅钤鉴藏印数十方。
该画并非人间奇景，就是寻常的湖光山色，平淡而恬静。画家层层勾、皴，再由淡而浓，反复擦、点，最后以淡墨渲染，画面构图饱满、苍莽葱郁，气势恢宏，构思奇特，有元人王蒙意趣，甚至到了“密不透风，疏可走马”的程度，可谓“搜尽奇峰，聚于一卷”。
画中满山上下，都是苔点。画家善于用点来表现丛草、野树、山石、苔藓、云烟等等，经由干、湿、浓、淡，反复叠加，好像用这些墨点砸出来一个世界，至“密不透风”的程度。画家曾在《大涤子题画诗跋》中称：“点有雨雪风晴、四晴得宜点；有反正阴阳衬贴点；有夹水夹墨、一气混杂点；有含苞藻丝、璎珞连牵点。”
石涛笔墨中的点既有可辨物，也有不可辨物，这些点的灵活运用，是对具体形象的提炼和总结，同时通过抽象化的表现，给欣赏者以无尽的联想，让画作表现出更灵活、更生活的艺术生命力，让整个绘画体系都呈现出丰富、多元的特点，呈现出不同的艺术创作景象。
艺术风格
《四边水色图》
纸本设色 55.1cm×127.8cm
上海博物院藏
在线的运用上， 石涛的山水画作品表现出极强的艺术特点，线条灵动而不失风骨具有一种柔中带刚的特点，充满了灵动的感觉，具有极强的韵律感，达到了自由表现的境界。
石涛运笔流畅凝重，松柔秀拙，用墨浓淡干湿，酣畅淋漓，极尽变化。纵观石涛整个作品，不管是点线面的结合，还是挥洒创作之中，都体现出了很强的灵性，呈现出挥洒自如、生趣盎然的意境。
郑板桥点评：“石涛画法，千变万化，离奇苍古而又能细秀妥贴，比之八大山人殆有过之无不及。”
《山水清音图》
纸本设色 42.5cm×103cm
上海博物院藏
石涛在进行山水画创作中，十分注重构图工作，通过开合、铺排上的创新，将山水画元素进行具有创意的排列，让别人笔下普通的景物也呈现出了不一样的艺术特点，呈现出了鲜明的艺术特色。正如《山水清音图》《云山图》等，即用了他最擅长的“截取法”，打破一层地、二层树、三层山的“三叠式”和北宋式的上留天、下留地、中间设景的构图程式，直接截取景致中最优美、最有代表性的一段，传达出一种深邃的意境。
《云山图》
纸本设色 30.8cm×45.1cm
北京故宫博物院藏
石涛一生走遍中国名山大川，通过创作将自己的经历与山水画有机结合起来，将自己见过的奇美景象表现到山水画作品中，体现出其对世界的思考和深邃的精神世界，让思想和景物融合起来，让整个构图清新脱俗，既遵循基本的山水画构图规则，同时也不会表现出呆板的效果，提升了绘画综合效果，让整幅画气势豪放、生机盎然。
《石涛作画图》 齐白石绘
石涛是中国绘画史上一位十分重要的人物，他既是绘画实践的探索者、革新者，又是艺术理论家。晚年潜心研习绘画技艺与理论，著《苦瓜和尚画语录》一书，内容涉及绘画的方方面面，强调创新，强调自我，反对泥古不化。书中，石涛提出著名的“一画论”，将绘画理论上升到哲学概念。他认为“一画”是世界的本原，也是绘画的本原。“法于何立，立于一画。一画者，众有之本，万象之根”。石涛在书中提及“变化论”，强调画要“从心”：“我之为我，自有我在。……纵有时触着某家，是某家就我也，非我故为某家也。天然授之也。我于古何师而不化之有？”认为“师古”更要“化古”。论及山川，石涛提笔道：“山川使予代山川而言也，山川脱胎于予也，予脱胎于山川也。搜尽奇峰打草稿也。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也，所以终归之于大涤也。”石涛灿烂自由的艺术精神不仅开启了“扬州八怪”的创新之风，也对近现代画坛产生了深刻的影响。